“不是倚重,我一个不值一提的罪余之人,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却读了满腹诗书,又没有多少参谋赞襄的本事,哪点值得人倚重了?不过是徐大人为人厚道仗义,竟然不但庇护了我,还直接给了我一个栖身之地。”
而且还不止给了栖身之地,甚至连他被人恐吓的事都找机会一巴掌还回去了!
说到这里,徐经在圈椅上坐了下来,摘下笔架子上的一支狼毫看了看,突然又发现了那方砚台有异,一手挪过来一看,他便发现上头印着两行小字,赫然是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诗句。但凡读书人,对这等励志的诗句年轻时都是极其喜欢的,但他受挫多年,现如今渐渐迷上了老庄之学,乍一看不免让他心中滚烫。
因而,晚间徐勋回来召见他时问他是否习惯,他便立刻恭敬地说道:“大人又是单辟院子,又是让人准备经史书籍和文房四宝,这般安排实在叫草民心中不安。”
“既然你到了我这儿,草民两个字就不用了。”徐勋微微一笑,随即看着徐经说道,“虽不至于立时三刻还了你的清白,但你的事情我会记在心上。皇上素来是嫉恶如仇,最恨那些打着大义凛然幌子,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勾当,你只消耐心敬候佳音就行了。”
“多谢大人!”
见徐经再次起身下拜,徐勋坦然受了,随即又抬手示意他坐,这才说道:“当年这事情你和唐六如确实委屈,程大人更是冤枉,不过,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帮你的忙。我既是对外头说你是我家西席,那我也有几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是,敬请大人尽管吩咐。”
“我听说你才华横溢,经史子集无所不通,诗词亦是一绝?”
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徐勋这雪中送炭更是非同一般的恩德,徐经早打定主意只要不是什么大违自己为人宗旨的事,徐勋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而如今徐勋一开口就问学问文章诗词,这不禁搔到了他的痒处,当即欠了欠身说:“大人,无所不通实在是谬赞,但学生从小就在万卷楼中苦读不辍,会试弊案后回家又是多年闭门苦读,自信于学问文章已经初窥门道。”
“学问文章,这些是通达上层的大雅之物,但现如今我想让你去做的,却是下层津津乐道的大俗之物。”见徐经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立时推辞,徐勋心中满意,便徐徐说道,“文章诗词曲艺,除却那些千古流传的绝句名篇之外,民间津津乐道的却往往是最后头的一样。君不见李太白诗词不下成百上千,脍炙人口的却不过那几首?相反,那些最初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说话本,反而在民间流传极广。”
徐经虽然话是听明白了,但人却有些糊涂了,不禁试探着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写些给民间百姓看的小说话本?”
“小说话本见效太慢,我是想让你写几出戏来。当然,你要是不想署名,尽可以随便胡诌一个。至于题材,简单得很,比如现如今要打仗,这大军已经出征,就可以现编一个别母辞妻挥泪上疆场的;比如朝廷要惩奸除贪,那么就编一个包青天怒斩陈世美;比如朝廷要开河,那么就编一个西门豹巧计惩女巫……”
比如幼主老臣,关键时刻便可以编几个老臣倚老卖老处处和幼主作对的!
听着徐勋侃侃而谈如何将曲艺说书等等和时势结合,徐经又不是蠢人,渐渐就醒悟了徐勋要他写这些俗之又俗的东西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名气,而是为了宣传大势。因而,最初疑惑之外还有些觉得大材小用的他立时聚精会神听了起来。当他听到徐勋定下雅俗共赏,深入人心这个基调的时候,他低头沉吟了许久,突然抬头说出了一句话来。
“大人如此深谋远虑,我自然愿意尽心竭力,只不过我虽小有才学,但于这些上头却远不及唐六如怪才。他书画诗词无所不能,早年间也曾经写过两出小戏给几个挚友鉴赏,我偶尔瞧过,读后朗朗上口,甚至可说是口留余香。他在苏州之所以会被公推为第一才子,便是因为那份急才怪才。若是大人请了他来,一定会事半功倍!大俗之物固然是好,但雅俗共赏岂不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