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你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我觉得他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过分了。
“唔,特雷根尼斯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我已经很清楚了,华生。”福尔摩斯说。
“可是他说他只是个局外人。”我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他和这个案子没关系吗?”
福尔摩斯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用他那双漂亮又迷人的眼眸仔细地盯着我,“他跟你说什么了?”
“呃,他说我们在招惹非常危险的人物。”
福尔摩斯扬了扬眉。“原来如此。”他低声咕哝着,“那还真是有趣。”
我很了解福尔摩斯口中的“有趣”是什么意思,总之那跟“安全”扯不上半枚硬币的关系。我和福尔摩斯经历的危险多得数不清,也许特雷根尼斯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无论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都有我约翰.华生随时奉陪着。
我跟着福尔摩斯挤出人群,来到前台,这时戏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些悬挂着的道具在轻轻摇晃着,前排的看台上三三两两站着几个绅士互相耳语。福尔摩斯蓦地抚了一下帷幕上垂下来的流苏。
“戏总是要散场。”他低低地说。我皱着眉头望着他,不知道又是什么引发了他哲学家的思绪,可令我惊讶的是,在黑色的帽沿下,福尔摩斯那双浅灰色眼眸中流露出悲伤。
“福尔摩斯?”
然而当他抬起头迎上我询问的目光时,又总是一副机警的样子,和往常无异。
“我们回去吧,华生。”
我们回家的路上,我坐在马车里,福尔摩斯在旁边低着头思考,拉低的帽沿遮住了眼睛。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福尔摩斯有时表现出的忧郁神色,明显不想让我看见。还有哈德森太太的话,布鲁克斯的管家太太,还有今天在船坞时我奇怪的感觉。很多迹象都告诉我,有什么要发生,或者有什么已经发生了。我看了一眼福尔摩斯,他依然一言不发地陷在位子里。我能把这些忐忑都告诉他吗?我叹了一口气,他一定又会嘲笑我那“浪漫主义文学家的头脑”。
我们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哈德森太太已经睡下。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我不安,无论是这难解的谜团,还是福尔摩斯的忧郁,或者是我大脑里那些幻想,都快让我窒息了。上楼的时候,我有些不耐烦地解开衣领,没有再说一句话便躲到了三楼的卧室里。我换上了睡袍,但是心乱如麻,坐都坐不下。于是我又下楼来到起居室里。
福尔摩斯裹着紫色的睡袍,坐在扶手椅里,身体向前倾,伸长了胳膊拨弄着壁炉里的柴火。他盯着火苗,完美的侧脸笼罩在炉火的光晕里,没有注意到我。于是我轻手轻脚地靠近他。福尔摩斯向前倾身,睡衣领边松松地挂在肩膀上,在腰带处收紧,我能瞥见他苍白的胸膛,映着红红的火光。他的左手手臂伸长着,拨弄着柴火,而受伤的右手搭在膝盖上。上帝啊,那双要命的手,白皙瘦长的手指绕在火钳的把手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过膝盖。我顺着他的手臂,览过胸膛,一直向下,看到他长长的腿,以及拖鞋外边露出的半个脚踝。白色关节边的地毯上,立着一只杯子,剩下一口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