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能说,因为军统的规矩,是他戴春风定的!
可是,这话张安平能说吗?
还有手段——这件事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然后他带着一众军统高层过来,但张安平偏偏却以近乎兵变的方式将军统核心层“一网打尽”。
这是……给他秀肌肉吗?
诚然,亲眼看到张安平失魂落魄的戴春风知道外甥没那个意思,这命令完全是外甥失去理智后愤怒下达的。
可是,终究是在挑战他戴春风的权威!
他可以给张安平擦屁股,但是,挑战他的权威,这事不能忍!
你张安平还不是军统局长呢——即便你未来还是军统的局长,但我戴春风依然是军统太上皇!
重惩张安平,不是戴春风所愿。
可不给张安平一个教训,不让他意识到有些事不是他能做的,未来也不利于自己变相掌控军统。
所以在思虑再三后,戴春风终于下定了决心。
……
戴公馆。
从局本部赶回来的戴春风看不出一丝异色,反而在吃饭的时候,像往常那样还训斥了张安平和戴善武一通。
张安平也仿佛没有异常,面对戴春风的训斥,时而唯唯诺诺,时而各种狡辩,有时候还拍下马屁,跟过去相处一模一样。
饭后,戴春风带着两人来到了书房。
戴春风提议:“喝点酒吧——边喝边谈。”
张安平自然不会反驳,很自觉的取了酒跟酒杯过来,像个主人似的为三人倒酒,一旁的戴善武傻愣愣的看着,但目光中一闪而没的冷意却表明他心中没那么平静。
“舅,你看看这个。”
倒完酒后,张安平将戴善武的调查报告交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接过翻了起来,神色全无异常,看完以后,本想说一句找人帮忙写的吧,但话到嘴边忍住了,改成了:
“还不错。”
戴善武目露喜色,难得被父亲认同嘛。
他小心翼翼问:“爸,我、我能搬回来住吗?”
戴春风愣了愣,心中竟然感到了惊喜,他强忍笑意,淡淡道:“这是你家,你想来就来。”
戴善武立刻道:“我今晚就住下。”
张安平露出了姨妈笑,仿佛很是欣喜的样子。
戴春风心情大好,端起酒杯:
“喝。”
三人举杯相碰,张安平跟戴善武自然是稍低一些,但戴善武并没有刻意的比张安平的酒杯低些,反而隐隐高了一些。
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戴善武后,张安平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真的是……天真啊!
一杯酒下肚,戴春风神色转为凝重,他望向张安平,轻声道:
“安平,合作所那边忙不忙?”
军统跟美国情报机构达成了合作协议,双方共建了中美合作所,军统这边的负责人是戴春风——但戴春风只是挂名,具体的事务是担任副主任的张安平负责的。
如敌后人员训练营、特工训练营等等都是张安平全权负责。
“忙。”
张安平放下酒杯,郑重回答:“美国人盯的很紧,而且各种要求也多,这一次能抽出时间来,极不容易。”
“也是,盟友可是知道你的价值,说你堪比两个美械师,好不容易能逮到你,又怎么可能不逮着你往死里使唤呢。”
戴春风感慨一声后,正色道:“不过合作所的事是我军统的头等大事,盟友的要求再多,你一定要满足,明白吧?”
“我知道的。”
“嗯,”戴春风微微点头后,道:“说起来我也是没注意,总是想着给你加担子,现在盟友又这么死命的压榨你,你怕是忙不过来。”
“这样吧——”
戴春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安平:
“京沪一带的区站,你就别管了,天风总是被我绑在身边也不是个事,我打算重建京沪区,由天风去负责,你觉得呢?”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张安平,等待张安平的回答。
张安平的回答干脆直接:
“可以。”
戴春风笑了笑,又问:
“吴敬中最近想动一动,不过他呢我总觉得性子不太好,让他负责东北区,你觉得呢?”
东北区是军统区站中管辖范围最大的情报区,但存在感却非常低,但东北却跟上海站一样,是张安平嫡系中的嫡系。
张安平沉默一阵:
“老吴现在性子也踏实了,我觉得没问题。”
戴春风再笑,然后再一次问:
“上次忠救军出的事我一直不能释怀,你觉得让沈醉过去做监察长,怎么样?”
这一次张安平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但他还是做出了回答:
“我不太了解他,但既然您说行,那肯定没问题。”
戴春风笑了起来,相比之前的笑,这一次的笑似乎没有别的意味,他笑过之后道:
“正好他们给你减减负担,你呢,就好好在合作所呆着,你这性子啊,确实是该打磨打磨了。”
“来,喝!”
张安平端起酒杯,跟戴春风碰了一杯后一饮而尽,但在放酒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动作过重还是怎么回事,不小心酒杯翻倒在了桌上。
一旁的戴善武默不作声的将这一切都尽收眼里,表情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三个人喝了两斤多些,张安平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随后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的睡了起来。
瞥了眼醉酒的张安平,再看看毫无醉意的儿子,戴春风笑道:
“你倒是能喝。”
“不过我是不喝了——你找人扶着安平下去睡觉吧。”
戴善武点头:“嗯,爸,要不我给您弄碗醒酒汤?”
面对儿子的关怀,戴春风笑的很开心。
“不用了,这点酒还喝不醉我。”
随后就挥手示意戴善武找人扶着张安平下去,待戴善武和下人搀扶着张安平离开后,戴春风隐去脸上的笑意,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终究不是像表现的这么看的开啊!”
“不过……也好!”
“吃点教训总比顺风顺水的好啊!”
……
客房中,张安平在漆黑中睁着眼睛,嘴里却发出了呼呼的呼噜声。
老戴削自己的权了!
这不出他所预料。
这一次,他做的确实是欠考虑。
对于这样的削权,张安平并不在意——他甚至巴不得老戴来砍自己的权力。
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去坐未来保密局局长的位子。
他不能坐。
只有让毛仁凤坐上去,自己跟他斗,才符合自己所设想的局势。
“只是,这一次的失态,会不会让老戴有其他联想?”
这才是张安平最最担心的。(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