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害怕,是一种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沸腾的痛苦和暴怒。
闯王!
他在心里嘶喊,那个带着他骑马,在他心中如山岳般的男人,竟然受朝廷如此欺辱?
他没有败在堂堂正正的较量中,而是倒在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下,何其可笑?
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那些曾经想要报效朝廷的想法,也被这藤蔓剿杀了个干净!
他恨朱由检的刻薄阴狠,恨朝廷的赶尽杀绝出尔反尔,甚至...他恨李过的妥协!
不能降!
绝对不能!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枷锁!
就这片刻的功夫,这营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但凡自己有什么动静,想来他的下场也会如刘宗敏一样!
他垂下脑袋,用手掌抵着额头,手掌冰冷,似乎真能让心中的烈火平静下来。
他不能像刘宗敏一样愚蠢地送死,那样毫无价值,他也不会像李过那样,将所有的尊严都献祭出去。
活下去!
心中一个清晰的、冷酷的声音响起,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
李来亨倏地起身,脸上所有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点亮烛火,铺开纸张,开始书写请罪疏,他的字迹工整甚至带着一丝附和他年龄的惶恐,言辞比起李过更加卑微,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家族牵连,日夜不安的可怜虫。
但在写下这些屈辱字句的同时,一个更加隐秘、更加坚定的念头在他心底扎根。
隐忍、积蓄、等待!
今日之屈辱,他日必定以百倍偿还。
这份请罪疏,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一场一个人的,沉默的战争。
两份请罪疏差不多同时送入京师,呈在朱由检的案上。
朱由检翻看得很快,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情深意切、惶恐不安...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朱由检放下奏疏,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李若琏听出皇帝的意思,躬身道:“陛下,李过主动请求免去他参将一职,入京待罪,姿态放得极低,李来亨年纪尚轻,奏疏中更是惧怖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