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雨

诏道于天 桥下蓝花 3183 字 1个月前

唯有真正的平静淡然,方能令人感到不可战胜的绝望。

那才能杀死他今天想要杀死的人。

便在下一刻,顾濯停下脚步。

不知从何而来的女童,随着人海的潮水的退去,出现在他的前方。

她的脸上布满惘然的泪水,双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玩偶,应该像是怕被弄脏了?

她发现周围忽然变静了,迷茫地抬起头望向前方,见到顾濯。

她才知道自己遇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脸色变得急剧惨白,连哭泣都忘了,更何况是逃跑?

酒楼上,关信古的眼神变得极具愤怒。

他清楚地看到,有人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刀,抵向那个女童背后。

那位农夫经历过的事情似乎就要再重演。

“你们疯了吗?!”

关信古嘶吼大喊,双手抓碎窗棂,就要冲出去。

与此同时,停步的顾濯举起那把杀猪刀。

这是他踏上长街后第一次抽刀。

杀猪刀的刀身并不明亮,无法倒映出那个女童恐惧的面容,下意识紧闭着的眼睛。

鲜血瓢泼而起,落下。

扑通。

女童感受着溅在自己脸上的炙热液体,呆呆地睁开眼睛,发现有个陌生人倒在身旁,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好像是得意?

顾濯踏过那具苍老的尸体,继续往前。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都静了。

阳光无声远去。

乌云飘来。

有微雨落下。

……

……

静的是人海,不是顾濯。

他走在微雨中,继续去杀那些该死的人。

人依旧在死,人潮的怒火也就无法被冷雨所浇灭。

顾濯却不在乎。

踏过鲜血与雨水与尸体,城门楼与他越来越近,不再是遥远的。

那些大人物就像是浪潮退去后的礁石,开始被他看见。

……

……

太守霍然转身,望向潮生神宫的宫主,沉声问道:“够吗?”

潮生宫主面色阴沉,摇头说道:“死的人太少了。”

众人闻言,恐惧浮现于眼。

潮生宫主望向飘落着的雨丝,说道:“但有着这场雨,那就可以。”

那些惊恐与惶然随着话音消失而消失,大人物们终于有了底气。

今日济泺城中之所以冒着大不违做出这样的布置,是因为潮生神宫有着一门传承悠久的强大阵法,阵成后甚至可以镇杀得道境的强者。

魔主再如何强大,再如何无惧无垢境,与得道境依旧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就是让魔主死在济泺城的唯一可行办法。

哪怕摆出这座阵法必须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依旧是值得的。

而且城门楼上的他们最后也将站出来面对那位魔头,与百姓们同生共死,不是么?

那这就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

……

顾濯行至城门楼前。

无数百姓组成的人海,被他从中走出一条道路,留下空白。

太守站在窗前,望向走出人潮的那个魔头,与之对视。

明明是居高临下,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冷漠俯视着的人,于是愤怒。

愤怒没有影响他的理智,甚至无法体现在他的声音里。

“像你这等满手血腥十恶不赦的邪魔,罪该万死!”

……

……

诛字回荡在济泺城中,远行四方。

城外远山的某座离亭下,司主的视线跨越数十里的距离,落在长街之上。

残留在其中的鲜血开始剧烈的震颤,从石砖的缝隙中飘起,从留有余温的尸体中飘出,从酒楼的窗纸上飘离……连带着雨水一并飞起,飞向站在城门楼前的顾濯。

数十道像是束带般的血流,转眼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成一座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阵法。

顾濯站在这圆的最中心。

与鲜血混为一体的雨水在阵法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强大,直至如血般浓稠。

这就是今天这场围杀的最根本倚仗和底气。

……

……

数年以前,顾濯曾经在慈航法会和一位潮生神宫的弟子交过手,

那时他就对这宗门抱有印象。

所谓潮生,求的是一浪比一浪更高,以最为蛮横直接的方式碾碎敌人。

在那天,顾濯以硬碰硬的做法正面击溃那位弟子,让其道心险些当场尽碎。

今天的他决定用一种更加粗暴的做法。

……

……

潮生神宫的宫主自城门洞中走出,隔着血阵与顾濯对视。

他的面容是冷漠,眼神却是无法掩饰的狂热,那是有幸参与杀死魔主这桩盛举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