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咸没搭腔,接着说:“还有,罗耀国派到海峡殖民地的领事官员罗大纲,前几个月带着几百个太平天国的武装分子,搞了一场不宣而战,伏击了荷兰东印度当局的军队,还在婆罗洲的兰芳共和国内策动政变。荷兰人已经暴跳如雷了……”
布尔布隆挑了挑眉:“那他们打算怎么报复?和太平天国打一仗?”
文咸语气依旧冰冷:“荷兰人准备再集结力量,攻打婆罗洲上的华人国家。而太平天国这扩张的苗头,我们必须认真对待!”
布尔布隆耸耸肩,一脸无奈:“可我们现在不还得利用他们这股扩张冲动,今天我们不还得去找罗耀国,商量太平天国派兵去跟俄国佬打仗的事儿?”
文咸又是一声冷笑:“现在是用得着,可用完了,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布尔布隆嘴角一勾,笑了笑:“好在还有大清呢,听说他们最近也在搞君主立宪改革?”
文咸随口应道:“但愿他们能比太平天国干得漂亮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走到了一辆西式四轮马车跟前。一个头戴大礼帽、身披雨衣的印度车夫,眼尖得很,瞅见他俩过来,麻溜地拉开车门,点头哈腰把两位公使请上车,操着一口咖喱味英语问:“先生,您想去哪里?”
“去吴王府!”文咸一声令下,跟布尔布隆一块儿钻进了车厢。
在海上晃晃悠悠漂了好些日子,曾国藩、郭嵩焘、张裕钊这仨人,带着一群长随和护卫戈什哈,终于从“吉祥”号上挪了下来,踏上久违的大清国硬实土地。脚是踩实了,可脑袋还晕乎乎的,那股子晕船的难受劲儿还没缓过神来呢,就瞅见一辆四轮马车,在一队精神抖擞的练勇护卫下,“轰隆隆”地朝着码头这边开过来。这些练勇,身着“勇”字号衣,脑袋裹着青布,肩膀上扛着洋枪,队列排得那叫一个整齐。
马车刚一停稳,车门“哗啦”一开,从里头钻出个四品文官。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正是曾国藩的得意门生李鸿章。
这李鸿章如今可是津海关监督兼北洋练兵帮办,他的衙门和北洋练军大营都搁大沽口这儿扎着呢。“吉祥”号刚靠岸那会儿,李鸿章就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麻溜儿地带着一队北洋练军直奔码头。他可不是专程来迎接曾国藩的,而是跑来盯着津海关的税吏收税的。
他在恭亲王跟前胸脯拍得震天响,大包大揽说能在津海关这位置上收多少多少税,可真到实干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神奇妙招,唯一管用的笨法子就是亲自盯着那些“大鱼”,像排水量超三千吨的“吉祥”号,在他眼里那就是条肥得流油的“大鱼”,必须得自己亲自来守着点儿。没成想,这一守,就撞上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曾国藩。
“老师!老师,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李鸿章眼尖,一眼瞅见被晕船折腾得瘦了一大圈的曾国藩,二话不说,拎着袍子,撒丫子就小跑过来,到跟前甩了甩袖子,“啪嗒”一声,行了个规规矩矩的打千礼。
曾国藩瞧见自家得意门生,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不过这会儿他可没闲工夫寒暄,一把拉住李鸿章,急赤白脸地问:“少荃,长毛他们自己打起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