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裘老先生出声,他们怎敢翻弄?”
小楼眯眼看着,“裘太师他还在位么?逼着退位让贤的老人家出面,你觉着你很威风么?要人家剩下那一点儿人情去帮你平事儿。这是裘太师退位不久,威风犹在。下回呢?”
杨暮客再辩解道,“他还有徒子徒孙,若是他们复起,与咱们不都是一卦的吗?”
小楼啪地拍了下桌子,“谁与他们是一卦?我把钱财分给他们了是怎地?就算我肯给,他们敢要么?冀朝当下人主弱,朝堂弱,勋贵强。而裘太师又安排了长远大计,谁能顾得上我们?你这一番出面管了此事。那下次管便是应该的,若是不管便是无能,失职!”
杨暮客终于被这话点醒了。同在时则人情长久,别离便要利益绑定。他以为放下不争之心,去争上一遭是对的。但又错了。
小楼的金炁大运隐匿,不正是在这利益纠葛中抽身么?
杨暮客虽然明白了道理,但是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噘着嘴说,“您把事情交代给我。我若都不管,那还让我盯着作甚……”
小楼抱着膀子说,“还不是让你瞧瞧,什么才是为人,什么才是为事。”
“让我看着自家伙计受气?”
“你便是只有这点儿气量?”
小楼这一反问让杨暮客不吭声了。
她便拿出来姐姐的气势说着,“世上从来如此,起起伏伏。你这道士是铲不平的。”
杨暮客嘟囔一句,“从来如此便都是对的么?”
小楼嗤笑道,“总该有对的地方吧?若是不对了,那便是不合时宜。用你那句话来说……便是时间会修正一切错误。”
杨暮客憋了一肚子火,“我们赚了大笔钱财,底下的人受苦遭罪,不得有些担当么?”
小楼啪地又拍了下桌子,“我的担当,便是让下面的人吃饱穿暖。胜败输赢,这事儿我管不得那么多。你是道士,也明白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旁的,我管不着,也不该管……”
此时杨暮客才看懂小楼的行为逻辑。
原来自家姐姐做买卖,并非只关注于攫取利润。她是在掌管两个商号之人的命……
姐弟俩再无他话。
一行人重新上路,此回则是一路南下,奔着汉朝官道前行。
因为往汉朝走,山更高,一路皆是九曲十八弯。
被小楼一顿批评。杨暮客途中话少了。
他总是在想,这一路所见所闻。
额间那朵火花越来越明耀。
天明行早课,白日练文章。
很快小道士的皮肤又白了回去,身上的书生气越发清雅了。
这一日他们走在山中路上。骤雨倾盆。
仲夏尾声,雷声隆隆。雨却只下了几滴,半边晴,半边黑。
远山雾气蒙蒙,近景夏日炎炎。
杨暮客背手在山间做了一首五言绝句。
夏雨掩雷声,
山途漫漫行。
千秋同此理,
不必问澄清。
季通赶忙附和,“少爷文采出众,这才情怕是朝中大学士都比不得。”
杨暮客啪地一声拍在季通脖子上,对包守兴说,“包大人看笑话了。我这侍从肚子里没半点儿墨水。”
包守兴欠身作揖,“大可道长此诗气象磅礴,称得上文采出众。”
杨暮客赶忙摆手,“贫道知道自己多少斤两,礼官你是真才实学。就莫要羞辱贫道了。”
没多会儿,待山中云雾散去,他们重新上路。
小楼在车中问杨暮客,“听你念的那首诗,你可是想通了?”
杨暮客一脸尴尬地说,“姐姐莫要问了。酸了一首诗而已。虚情假意……”
小楼让玉香把千机盒里寄过来的文书递给杨暮客,“这是明龙河运最新的进展,你看看,该如何发号施令。”
“是。”
杨暮客端坐在书桌前,开始处置事务。
那三万八千里路,并不白走。
很多之前懵懵懂懂的事儿,如今看得清了。
就是这十日路程而已,杨暮客便能读懂了信件中的数字。
从冀朝京都运河启程,抵达鹿朝林辞口岸。水路总程一共两万三千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