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撤退这一决定,又如同高悬在头顶的巨剑,让他胆战心惊。

他深知,下方乾军士卒的目光时刻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他们瞧见帅旗缓缓向后移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些乾军士卒定会心生疑虑,不,他们肯定会笃定地认为,自家元帅都已撤退,自己还留在此地拼命又是为何?

这种想法一旦如野草般在军中滋生蔓延,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很快,下方的乾军军阵便会如同被虫蚁蛀空的堤坝,渐渐变得松散、混乱。

逃兵会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起初或许只是三三两两,随后便会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如此一来,乾军的溃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泰禾心中清楚,苏温言或许有能力稳定住龙骧卫,使其不至于在混乱中溃败。但龙骧卫不过区区三万人,而其他乾军可没有这般坚韧的意志与纪律。

在这正面战场上,仅仅依靠龙骧卫,又怎能与对面那十余万如狼似虎的队伍抗衡?

一旦龙骧卫被分割包围,陷入绝境,那苏温言又该如何是好?

苏温言若是命丧安南,死在叛军之手,北辽王必然会以此为借口,挥师南下,直接杀到安南来,到时候一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泰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如今京营在之前的战事中已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到那时,又有谁能阻挡北辽的铁骑?

各地藩王?他们向来心怀鬼胎,平日里便对朝廷的权力虎视眈眈,如今这般局势,他们不趁机作乱、谋取私利就已是万幸,又怎能指望他们出兵相助,抵御北辽呢?

其他边军呢?他们同样各有盘算,说不定会打着援助的旗号,行扩充自身实力之实,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新的恶狼,趁虚而入,给朝廷带来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千头万绪、满心焦虑之时,泰禾的思绪突然飘回到与苏温言同行的那段日子。

那时,苏温言曾作出一首诗词:“假邑邀真邑命分,明庭元有至公存。每锄奸弊同荆棘,唯抚孤惸似子孙。折狱不曾偏下笔,襟长是大开门。”

这首诗此刻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一盏明灯,在这黑暗混乱的时刻,照亮了他的内心。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在下方还在与崔古部浴血奋战的苏温言身上。

战场上尘土飞扬,苏温言的身影在其中时隐时现,却始终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不倒,带领着将士们奋勇拼杀。

也许他真的能改变如今朝堂的局势,改变大乾的颓势吧,泰禾在心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