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少爷,族中盛传大争之世将起,北境乱局已显征兆,你何不趁此机会招揽一些助力……”
春和话音未落便生生顿住。
他看见莫沉吟修长的手指正沿着青玉茶盏边缘缓缓摩挲,那白玉般的指节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却让春和脊背陡然生寒。
“坐。”
一个字,轻若鸿毛,重若千钧。
春和的膝盖微微发颤。
作为服侍两百余年的贴身侍从,他太清楚这个字的分量,少爷越是平静,越是雷霆将至。
他战战兢兢地挨着紫檀椅边缘坐下,锦缎衣料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你是我这一脉的家生子,跟了我多久了?”
莫沉吟的声音很是平静。
春和闻言却喉结滚动,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才发觉自己的牙齿,不知何时已咬破口腔内壁。
“回少爷,自跟随至今……”
“二百三十六年四个月零十二天。”
茶汤表面浮着的金毫突然沉了下去。
莫沉吟用杯盖轻刮盏沿的动作顿住,春和耳边好似听见老人们常说的“阎罗刮骨”之声。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语气顿了一下。
“当年你高祖父随我曾祖,参加过天门圣战,而后世代侍奉我族一脉。”
莫沉吟将茶汤注入新盏,水声清脆如珠落玉盘。
“到你这代,已是第四辈人了。”
春和猛然醒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族规森严,家生子妄议主上事务,按例是要拔舌的。
他想起百年前那个冬至,三房多嘴的侍女被拖出院子时,青石板上蜿蜒的血痕冻成了触目的冰晶…
“我知你心意。”
莫沉吟忽然抬眸,春和只觉得两道寒芒直刺心底。
“但记住,我志不在此。若非念在你家世代忠谨的份上——”
白玉茶盏“咔”地落在案上。
“你当知晓我的手段。”
春和浑身一颤。
若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他也绝无怨言。
当年若不是少爷在雪夜里那一眼,他与弟弟依旧会泯然众人,哪里有如今这般身份地位可言。
记忆里的小少爷明明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但那袭白狐裘,却仿若高耸入云。
“你们兄弟很伶俐。”
记忆中少年的声音与此刻重叠。
“日后便跟着服侍我与澜弟吧!”
莫沉吟忽地起身,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月白长衫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负手望着窗外灼灼桃花,语气忽然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