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傍晚。
钟荣率军由渭水西进,行十余日来到天水郡,只要向前穿过南安郡便可抵达河州陇西郡境内。
星辰初挂,朗月方才从树梢间探出头来,羞涩的注视着大地。
八万余军民连营十数里,帐篷刚刚搭建完成便又要忙着今天的晚餐。在军将与官吏们的呼喝声中,伐木、取水、架设铁锅的,士兵民众皆有条不紊进行着。
不乏有滑头之人趁着同伴忙碌的空隙钻进林子里想射几只野味佐餐,但野兽们早因为大队人马带来的响动纷纷避向山林远处,收获者寥寥无几。
篝火燃起,将打来的清水倒进铁釜里,有人忙不迭的从马匹或是车舆上拖下一袋袋面食与风干好的肉块。
钟荣与亲卫营的帐篷落在营地最中间,这里是很大一片凸起的高地,所视甚远,有利于他随时掌控各营情况。
“这日月同天的景象可不多见!”军医老贺坐在一株被砍去枝干光秃秃的树桩子上,捋着自己的胡子发出感叹。
已升任亲卫营候官的李充正搬了一桶酒过来,听见老贺说话他放下酒桶多嘴的毛病又犯了。
“我听阿爷说过,若是日月同天,便昭示着山河即将改色,天下大乱已不远也?”
李国臣就站在钟荣与斛律争身后,听到儿子说话,他斥道:“老夫何曾说过此言?忙你的去!”
斛律争却是颇喜这个毛手毛脚总爱插话的小子,忍不住笑道:“诶!年轻人便该多问多看,有何不可?”
老头因为在青州静养,到长安后钟荣又私下请一名汉人御医替他抓了几副药,即便一路行军他的精气神也已大胜从前。
月已初升,但西天的太阳还未落尽,落霞与月辉相映,山川大河美艳绝伦。
再配合着下方一望无际的各处营垒中泛起的漫天篝火,人来人往喧嚣阵阵,此间的热闹仿佛比之长安也不遑多让。
斛律争抬首看向天际,也不便当众反驳李国臣的言论,只道:“日月同天与群星陨落确实曾被人认为是天下大乱的征兆,但老夫却以为,此乃天地正常运转的规矩,没什么吉凶祸福可言。”
“若说天下大乱,难道此时四国分裂,便算天下太平了吗?”
事情确实如此,战争是早晚的,不过各方都在等一个契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