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的印象旋生旋灭,被柯林抛之脑后,他继续思考起来自己推论的盖然性。
不知为何,看到那枚正面朝上的金龙,柯林就没来由地,更加坚信起自己堪称疯狂的推测。
一切连环杀人,都是赫尔曼人自导自演。
其实,制造连环杀人案的可行性并不低。无论如何,受害者始终只是凡人。赫尔曼只要派出一位擅长隐藏行踪的超凡者,就能够轻松地完成这项任务。
但问题在于,柯林想不到合理的动机。
法洛兰在孚日城势力占优,尚且要派出布雷斯,查明赫尔曼警告的深意,来维护公约的稳定。赫尔曼反而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主动清除在孚日城里本就孱弱的阿勒芒派?
纯以之前的利益角度来思考,身为苦主的赫尔曼是最没有利益驱动,干下这等蠢事的。
可要是其下的利益关系,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复杂深奥的多呢?
柯林重重地放下酒杯,几乎是在激动地往下砸。声音之大,连唯一的男侍者都吓到了,嫌恶地瞥了他一眼。
这个陌生的客人,酒倒是没喝多少,举动却一惊一乍的,着实没有上城区老爷们优雅的风度。
柯林可不知道外人在想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事实上,他正为刚想通其中的关节而激动。
没错,他一个底层平民起家的超凡者,是不懂超凡圈子中深层的利益纠葛。
但有人比自己懂得多呀!
拉法叶·洛林,高贵的天生血裔,绝对比柯林,还有布雷斯知道的多。
又或者格劳秀斯老师,阅尽沧桑的他,应该对孚日城的历史,和当今的局势了如指掌。
不过现在以自己的身份,怕是不太好跟拉法叶他们直接见面,还是先找老师为宜。
正好,自己也需要回风来之国补给一遭。
打定主意,柯林起身离开酒馆,压低帽檐,朝着菲奥雷医生的诊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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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逊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白皙的右手,眼神发直。
本来虚弱濒死的身体,一觉醒来后如同重获新生,充满了美感和潜藏其下的......喷薄欲出的力量。
如果李维科那个混蛋,胆敢再次出现他的视野之中,哈德逊毫不怀疑,这次自己绝对能把李维科压着打,在五分钟内将他活活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昏迷过去之前,他已经有模糊的预感,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能活着看到柯林队长回来,替兄弟们主持公道,他心里已经是说不尽的高兴。虽有遗憾,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超出了他最疯狂的想象。
朦朦胧胧,神志不清时,哈德逊看见一条晶莹如初雪的白蛇。
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降临,在灵与肉的边缘游曳。
明明应该是一幅圣洁的景象,哈德逊却莫名觉得,白蛇那闪烁的圆瞳,比起周边深沉的黑暗,要更加的邪恶与危险。
妖异冶丽的巨物长久沉默,祂的眼睛如同日食,正中是漆黑的圆瞳,深邃到足够吞没太阳,只在瞳仁外缘留下一圈浅淡的白边。
白蛇将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内到外好好审视了一番,最后吐出蛇信,张开巨口,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祂并不是要将他当成食物吃掉。
不用祂说,哈德逊也明白了祂的意思。
被蠕动的骨肉包裹着,传来久违的温暖,他沉入清澈的水与浓稠的血,放开戒备任由液体渗入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哈德逊几欲流泪。
但他不能哭,战士在最后,应当大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酥麻瘙痒的感觉爬上脊背,但哈德逊已经无意去细细品味了。
意识消失之前,他隐约望见无穷远处射来一束光线,遥遥化为万千交缠的血脉,仿佛母体伸出的脐带,连接上他身下的胎盘。浅红色的“种子”渡过这座长桥,没入他的脑后。海量的信息一并传输过来。
噗的一声,哈德逊感觉自己的脑袋炸开了,最后一点意识,也被这生死边界的幻象挤出,陷入彻底的沉睡。
他是被意识中那个至高无上的“源头”唤醒的。
再醒来时。
已是新生。
他近乎虔诚地一处处发现自己身体的剧变:被残忍虐待造成的伤口,都愈合到了只留下疤痕的地步。身体里涌动着爆炸性的力量,健康得不可思议。两根手指只是稍微用力,就从身下的床板掰下来一小块木头。还有潜力的种子正在萌发,等待着生根发芽。
现在,哪怕是要让他对上那天的安布罗斯,他也不会有一点害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