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后,轩辕昊似乎微微前倾,但紧接着又是一阵压抑的轻咳,身体难以察觉地轻颤了一下,放在龙椅扶手上的那只手,指节因用力而显得异常苍白。
那一闪而逝的憔悴与强撑,被武阳敏锐地捕捉。这煌煌帝王,恐怕已是病入膏肓,强弩之末!
此时,武阳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不同寻常的探究。他循迹望去,是东齐使团席中,王邈身后一名随从将士。
那人身形略显单薄,面容在烛火下异常白净清秀,眉眼间毫无沙场风霜之色,倒似个读书人。见武阳看来,他迅速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盛宴终在诡异的气氛中散去。夜已深沉,龙皇城笼罩在静谧与黑暗之中。
武阳刚回到“观澜苑”下榻的小院,院门便被轻轻叩响。钱勇警惕开门,门外站着一名面容枯槁、身着最低等宦官灰衣的老太监,气息微弱如游丝。
“将军恕罪,”老太监声音嘶哑,几不可闻,“老奴……受人所托。”他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从袖中摸出一枚半旧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蜀”字花纹。“有位……故人,在宫中为奴多年。闻将军至,泣求一见……道是有……有关雒城旧事相告……”他喘了口气,声音更低,“事关重大,只求将军……孤身随老奴一行。”
武阳接过那枚令牌,入手冰凉沉重,确是刘蜀旧制。他盯着老太监浑浊却隐含一丝悲戚的双眼,沉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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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路。”声音斩钉截铁。
“将军!恐是陷阱!”钱勇急道。
武阳摆手:“是陷阱,也得踩。守好此处。”他解下佩剑交给钱勇,只身随那老太监没入驿馆外浓重的夜色。
老太监对宫禁路径异常熟悉,专挑最偏僻、巡逻稀少的夹道阴影穿行。他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如同幽魂。
七拐八绕,竟来到紫寰宫西侧一处废弃的角门。门锁锈蚀,老太监从怀中摸出一把古怪的铜钥,颤抖着插入锁孔,轻轻一扭。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沉重的角门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条狭窄幽深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老太监摸出一截细小的蜡烛点燃,昏黄如豆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
墙壁湿滑冰冷,布满苔藓,空气浑浊不堪。这里显然是废弃多年的宫人密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微光。甬道尽头是一间狭窄的石室,仅一床一桌一凳。桌上油灯如豆,一个同样穿着灰旧宦官服、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的老者,正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见到光亮,挣扎着想要起身。
“老……老周……柱国将军……来了……”引路老太监声音哽咽。
那被称为老周的老宦官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武阳!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挣扎着滚下床,扑倒在武阳脚边,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武阳的袍角,老泪纵横:
“将……将军!是老奴!是当年伺候先……先王驾前的周安啊!”
武阳心中巨震!他仔细辨认,从那枯槁的眉眼间,依稀找到二十年前雒城王宫中那个精明干练的内侍首领的影子!他怎么会在这里?成了这般模样?
“周公公?!你怎会在此?”武阳蹲下身,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
周安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陈……陈先童那奸贼!当年构陷……王宫大火……老奴被当作替罪羊……老奴得贵人相助入龙皇处为奴……生不如死啊!”他猛地抓住武阳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因极度恐惧和激动而变调:“将军!听老奴一言!快走!带着你的人……离开龙皇城越远越好!”
武阳眼神锐利如刀:“公公何出此言?”
周安凑近武阳耳边,用尽全身力气,气息带着浓重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嘶声道:“陛下……陛下他……快不行了!是真的!老奴在……在浣衣局……偷偷浆洗过御用的……里衣……上面……全是咳出的黑血!药味……浓得化不开!太医院那帮人……天天在值房吵……说……说毒已入髓……神仙难救!最多……最多不过三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