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婆孩子和干爹干妈正住在金陵城的云梦居客栈,
鬼子闯进来,把我干爹干妈吊在房梁上,
逼逼他们交出客栈的钱财。”
他撸起袖口, 手臂上三道刀疤在火光下泛着白,
“他们当着我面杀了我干爹干妈,
我妻子为了掩护我,被鬼子打死,
而儿子则冻死在长江里 ——”
小主,
礼堂里静悄悄的,
甚至可以听到炭盆里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刘海棠双手捧着姜茶杯,身体微微颤抖着,
杯中的茶水因为她的手一抖,
溅出了一些,落在了她那粗糙的布围裙上,
形成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古之月的目光紧盯着松木桌上的那道刀痕,
仿佛那道刀痕有着无尽的深意。
突然,他笑了起来,
但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周同学,你说亡国?”
古之月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
“当那些可恶的鬼子把刺刀无情地捅进你亲人的肚子里时,
当他们放火烧毁了你的家、
抢夺走你的粮食时,
除了咬碎牙关跟他们拼命,
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他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猛地伸手抓起徐天亮手中的《论持久战》,
紧紧地攥在手里,
“叶参谋长说过,‘兵民是胜利之本’!
咱们的背后,有着四万万像我爹娘、
像海棠妹子这样的普通老百姓!
就算那些鬼子有着钢铁一般坚硬的身躯,
他们也绝对无法踏碎这满地的骨头!”
古之月的话语如同一把火,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血。
然而,张教育长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用力地拽着古之月走到战术沙盘前。
张教育长手中的指挥棒在华中地图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
那就说说看,你凭什么断定咱们一定能够打赢这场战争?”
苏北话混着浓重的鼻音:
“教育长您看,日军每占一座城,
就得留一个中队守据点,
咱的游击队就像蚂蚁啃大象,
今天扒段铁路,明天端个炮楼。”
他指着沙盘上星星点点的红点,
“学生统计过,鬼子的后勤线每延伸一百里,
伤亡率增加百分之十五,咱呢?
每死一个弟兄,能拉三个鬼子垫背 ——”
“可咱们缺枪少炮!”
周祖安插话,
“就说咱军校,最新的中正式步枪才到货二十支,
大部分还是汉阳造,膛线都磨平了!”
徐天亮突然从裤兜里摸出个生锈的弹壳,
正是刘海棠送他的那枚:
“没枪?咱可以从鬼子手里抢!
几个月前在长沙,我用这枚三八大盖的弹壳,
换了老乡的一把砍柴刀,砍死过两个鬼子 ——”
他忽然压低声音,
“再说了,咱有老百姓当眼睛耳朵,
鬼子在明处,咱在暗处,
这仗,越打咱越明白咋打,鬼子越打越迷糊!”
张教育长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
,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
“这是古之月报告里的一组数:
湖南有两百万民工修工事,四川每月征粮三十万担,
海外华侨捐了二十万床棉被 ——”
他敲了敲本子,
“汪兆铭之流以为咱会像晚清那样任人宰割,
可他们忘了,咱中国人骨头最硬的时候
,就是被逼到绝路的时候。”
他忽然望向礼堂门口,
刘海棠正踮脚给新来的伤员换药,
粗布围裙上沾着血渍,
“就像那妹子,没读过书,没拿过枪,
却知道把最后的窝头塞进伤员嘴里 ——
这才是咱中国不会亡的根!”
炭火渐弱,礼堂里浮着层白蒙蒙的水汽。
古之月靠在廊柱上,摸着口袋里的全家福,
照片上妻子凌觅诗抱着刚满周岁的乐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