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盘在龙椅扶手上的那日,洛阳宫城的铜鹤都蒙上了层灰。灵帝攥着传国玉玺的手沁出冷汗,看着阶下宦官们伏地叩拜的背影,突然想起光和元年那场卖官的闹剧——曹嵩花一亿钱买走太尉之位时,张让捧着紫绶跪在丹墀下,说这是"助陛下修西园"的忠心事。
"陛下,"赵忠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箭,"黄巾余孽虽平,可地方刺史拥兵自重,袁绍在渤海招贤纳士,曹操在陈留私练甲兵,不如召他们回京述职?"
灵帝打了个寒噤,案上的葡萄洒了一地。他今年三十四岁,却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咳嗽时总带出血丝。十常侍捧着丹药围着他转,说那是"延年益寿的仙方",可他夜里总梦见张角戴着黄巾站在床前,说"苍天已死"。
"阿父说的是。"灵帝望着张让鬓角的白发,这老宦官从他还是解渎亭侯时就跟着,如今权倾朝野,连皇后的兄长何进见了都要低头。可昨夜何皇后派人送来的锦盒里,装着半截指骨,据说是构陷王美人的宫女被活活剁下的。
宫门外的梧桐叶簌簌作响,何进的甲胄在廊下映出冷光。这位屠户出身的大将军攥着袁绍的密信,指节泛白——信上写着"十常侍谋逆,当诛"。他身后的袁绍按着剑柄,青绶将军的印绶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大将军,张让他们在西园私藏甲兵,若不早除,必为后患。"
"再等等。"何进望着宫墙深处的灯火,妹妹刚生下皇子刘辩,可王美人的儿子刘协更得灵帝喜爱。张让总在灵帝耳边念叨"立贤不立长",那语气里的寒意,比腊月的井水还凉。
何苗带着酒气闯进将军府时,何进正在看《霍光传》。这位车骑将军是何进的异母弟,袖口还沾着脂粉:"兄长,张让托我送的夜明珠,你看这成色——"
"啪"的一声,竹简摔在地上。何进指着弟弟的鼻子骂:"那是宦官的赃物!你忘了母亲是怎么被他们诬陷至死的?"何苗的脸涨成猪肝色,嘟囔道:"如今宫中眼线都是他们的人,杀了张让,陛下岂能善罢甘休?"
窗外突然响起夜枭的啼叫。袁绍掀帘而入,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大将军,这是蹇硕派来监视您的校尉,他怀里揣着诛杀您的密诏。"何进看着那颗圆睁的眼睛,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南阳杀猪时,刀刃捅进猪喉的触感。
"召集五千御林军,明日清晨围宫。"何进的声音带着血腥气,"传我令,收捕十常侍!"
袁绍却摇头:"御林军都是赵忠的人,不如召外镇兵马入京。董卓在河东拥兵十万,丁原在并州骁勇善战,让他们来清君侧,万无一失。"
主簿陈琳突然叩首:"大将军三思!外兵入京如引狼入室,当年窦武欲诛宦官,反被曹节所害,前车之鉴啊!"何进一脚踹翻案几,酒樽在青砖上砸出豁口:"腐儒懂什么!"
三日后,董卓的檄文贴满洛阳城墙。张让在长乐宫拆看密信时,指甲缝里还留着给灵帝剥荔枝的甜汁。"何进这屠户,竟请外兵来杀我们。"他把信纸揉成一团,塞进袖中,"通知段珪,关闭宫门,备好甲兵。"
赵忠突然冷笑:"何须动兵?明日让太后召他入宫,一杯鸩酒了事。"宫檐下的铁马叮当作响,像在为谁敲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