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同福客栈,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榆木桌面上,空气里浮动着豆浆油条的香气和一丝宿醉未醒的慵懒。
佟湘玉正拿着块抹布,对着柜台上一星半点油渍较劲,嘴里念念有词:“额滴神啊,这油渍咋比那祁同伟的心眼还难擦咧?”
正说着,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穿着笔挺藏蓝色夹克、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约莫四十上下,面容端正,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客栈大堂时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略显陈旧的黑色公文包。
他步履沉稳地走进来,目光最终落在佟湘玉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困惑。
“掌柜的,”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是哪一年?”
佟湘玉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柜台上,她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气质迥异的来客:“额滴个亲娘咧!这位客官,您这身板儿,这气势……莫不是哪个衙门新来的青天大老爷?我们这儿是同福客栈,七侠镇!今儿个是大明万历……呃,具体哪年咧?”她求助似的看向刚从后院溜达进来的白展堂。
白展堂一个滑步凑近,脸上堆起职业假笑,眼神却飞快地在来人身上溜了一圈,重点扫过对方的手腕、腰间和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这位爷,您打哪儿来啊?瞧着面生得很,这通身的气派,啧啧,比我们邢捕头可精神多了!万历年间,没错!您这是……微服私访?”
男人眉头微蹙,显然对“微服私访”这个说法有些意外,但并未否认,只是沉声道:“我姓侯,侯亮平。这里……离汉东省有多远?”
“汉东省?”白展堂挠挠头,一脸茫然,“没听说过啊!咱大明有这地界儿吗?秀才!吕秀才!快来!有学问的来了!”
吕青柠和吕青橙两个小丫头正趴在角落的桌子上,头碰头地研究一本画册。吕青柠头也不抬:“爹!白叔叔叫你!好像来了个不知道汉东省在哪儿的怪叔叔!”
吕秀才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粥,闻言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圆眼镜,慢悠悠地站起来,踱步过来:“子曾经曰过,学海无涯,地理一途更是浩瀚……这位兄台,汉东省?恕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闻大明有此行省建制。莫非是海外番邦?”
侯亮平的眼神更加困惑了,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公文包,指关节更显苍白。他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穿着古装的男女,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完全不属于他认知范畴的市井烟火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极力消化眼前这荒谬的现实。
恰在此时,二楼楼梯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说笑声。阿楚和晏辰并肩走了下来,两人都是一身利落的现代改良运动装,与客栈环境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阿楚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银色设备,屏幕亮着,她正低头摆弄。
“家人们早啊!”阿楚元气满满地对着设备打招呼,“看看这客栈的清晨,是不是烟火气十足?猜猜今天佟掌柜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话音未落,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大堂中央那个突兀的身影。阿楚脚步一顿,眼睛瞬间亮了,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晏辰:“辰哥辰哥!快看!有情况!新面孔!这气质……绝了!”
晏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也是一凝。他比阿楚更沉稳些,但眼底同样闪过一丝惊讶和玩味:“嚯!这派头……正气凛然,夹克公文包……怎么瞧着像……”
“像刚开完案情分析会,准备去双规谁的检察官!”阿楚兴奋地接话,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侯亮平敏锐地捕捉到了“检察官”这个词,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阿楚和晏辰。当他的视线落在阿楚手中的手机(在他眼中是奇怪的银色盒子)和两人明显现代的衣着上时,那份困惑中终于掺杂了一丝惊疑不定。
“你们……”侯亮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认识我?知道检察官?”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兴奋。阿楚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晏辰紧随其后。
“侯局长!侯亮平局长!真的是您!”阿楚跑到侯亮平面前,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把手里的手机屏幕转向侯亮平,“您看!家人们!宝宝们!炸不炸?就说炸不炸!活生生的侯亮平局长!反贪英雄!穿越到我们同福客栈直播间了!”
屏幕上,瞬间被铺天盖地的弹幕淹没:
【卧槽!侯亮平?!汉东反贪局那位?!】
【真人?!这穿越业务拓展到反腐剧了?!】
【侯局!祁同伟最后到底是不是自杀?!】
【赵德汉那两亿现金墙是真的吗?!】
【侯局长看这里!请问您对高育良老师怎么看?】
【这直播太硬核了!侯局穿越来七侠镇反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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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客栈要接大案了!邢捕头快出来接客!】
【侯局!人民需要你!】
侯亮平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文字,那些熟悉的名字(祁同伟、高育良、赵德汉)和尖锐的问题如同冰锥刺入脑海。他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公文包,眼神锐利地扫过阿楚和晏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评论,又是怎么回事?”
晏辰上前一步,挡在阿楚身前半步,脸上带着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微笑:“侯局长,别紧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晏辰,这是我妻子阿楚。这里是明朝万历年间,七侠镇同福客栈。至于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和阿楚,又指了指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如同两尊门神般的铁蛋和傻妞,“算是……时空旅行者吧。您手里拿着的,是不是汉东大案的卷宗?”
侯亮平的目光在晏辰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后那两个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男女(铁蛋和傻妞),最后落回自己紧抓的公文包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那份属于反贪局长的镇定重新回到脸上,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荒诞的无奈。
“不错。”他沉声道,拍了拍公文包,“这里面,是丁义珍出逃案、大风厂股权案、山水集团涉黑案以及陈海同志遇害案的关键证据链梳理和部分未公开的审讯笔录副本。我本来……”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我本来在办公室整理这些材料,准备向最高检做一次详细汇报,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再睁眼,就站在了这条古街的尽头。”
“额滴神啊!”佟湘玉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贪官?跑路?遇害?这这这……听起来比莫小贝的糖葫芦配方还复杂!”
白展堂则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亲娘咧,这影响仕途啊……不,影响跑堂啊!听着就瘆得慌!”
郭芙蓉拉着吕秀才挤了过来,一脸兴奋:“侯局长是吧?听着就是个办大事的!是不是要抓坏人?排山……”她作势运气,被吕秀才一把拉住。
“芙妹!芙妹!稍安勿躁!”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学术探究的光芒,“侯局长,您方才所言,信息量巨大。丁义珍出逃,是否涉及公职人员徇私枉法?大风厂股权案,其核心是否在于官商勾结,侵吞民利?这山水集团涉黑,背后保护伞层级如何?陈海同志遇害,凶手是否已然伏法?此等大案要案,于吏治民生,影响深远啊!子曾经曰过……”
侯亮平被吕秀才这一连串引经据典又切中要害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愣,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似文弱、满口“子曰”的书生,点了点头:“这位……先生,所言切中要害。丁义珍出逃,正是时任公安厅厅长祁同伟滥用职权,通风报信所致。大风厂股权案,是官商勾结、巧取豪夺的典型。山水集团背后,牵扯甚广,其保护伞……位高权重。”提到陈海,他眼神一黯,声音低沉下去,“幕后主使祁同伟,最终在追捕过程中……饮弹自尽。”
大堂里一片寂静。连最闹腾的莫小贝都安静下来,咬着手指头看着侯亮平。
阿楚适时地再次举起手机:“家人们!听到了吗?第一手资料!侯局长亲口讲述!这可比看剧刺激多了!弹幕刷起来!有什么想问侯局长的,赶紧的!”
【侯局!祁同伟在孤鹰岭自杀前那句“胜天半子”,您在现场听到了吗?他后悔吗?】
【高育良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栽在高小凤手里?真是因为《万历十五年》?】
【赵瑞龙判死刑了吗?他爸赵立春最后啥下场?】
【侯局您当时被诬陷受贿,害怕过吗?】
【陈海最后醒了吗?】
【侯局长!人民感谢你!】
侯亮平看着那些滚动的、来自“未来”的提问,神情复杂。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祁同伟……他在孤鹰岭,用枪指着自己的头,说‘我这一辈子,就是在做一件事——向权力下跪’。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一个被欲望彻底吞噬的灵魂,悔恨或许有,但更多的是绝望和不甘。高育良……”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他太聪明,也太自负,以为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却败给了自己亲手编织的谎言和那点可怜的、自欺欺人的‘情调’。《万历十五年》?那不过是他为自己堕落找的一块遮羞布。”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赵瑞龙,数罪并罚,死刑。赵立春,开除党籍,移送司法机关。至于我……”他挺直了脊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害怕?当然有过。但穿上这身检服,头顶国徽,就意味着没有退路。法律必须得到执行,正义必须得到伸张。陈海……”他声音低沉下去,“他还在医院,但医生说,有苏醒的希望。”
【哭了!陈海一定要醒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