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堂瞬间安静得可怕。
连铁蛋都适时关闭了那要命的"忐忑"声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个散发着无尽怨气的红衣女子身上。
晏辰反应极快,立刻对着空中悬浮的直播镜头低喝:"铁蛋!傻妞!最高权限!立刻回溯分析她唱词里提到的'火焚戏台'事件,结合她的服饰年代特征、口音、怨念核心指向!构建全息情景还原!要快!"
"收到,boss!"铁蛋和傻妞异口同声。
两双电子眼中蓝光大盛,无数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数据流在空中交汇、编织。
仅仅几息之间,一幅巨大、清晰、栩栩如生的全息影像,如同拉开的历史帷幕,呈现在整个客栈大堂中央。
影像中是民国年间的岭南风貌。
一个热闹的露天戏台,张灯结彩,台下人头攒动。
年轻娇美的阿玉,身着华美戏服,在台上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尽是少女怀春的羞涩与甜蜜。
她的目光,频频落向台下前排一个穿着体面、面容和善、正含笑为她轻轻打着拍子的中年男人——戏班班主。
场景转换。
深夜,简陋的戏班后台。
阿玉羞涩地将一个精心绣制的鸳鸯荷包塞给班主,班主脸上露出惊讶和一丝尴尬的苦笑,连连摆手,似乎在推拒解释着什么。
影像特意放大并翻译了班主的口型:"阿玉,你很好……但我这把年纪,只当你是女儿一般……"
阿玉脸色煞白,眼中瞬间蓄满泪水,猛地将荷包掷在地上,掩面奔出了后台。
关键场景到来。
几天后,还是那个戏台。
台上正在上演一出大戏,台下依旧座无虚席。
后台,一个堆满易燃戏服和道具的角落。
影像清晰地显示:一个抽着旱烟管的老乐师,唱得兴起,随手将尚未完全熄灭的烟灰磕在了旁边一堆彩绸上!
烟灰引燃了干燥的彩绸,火苗悄然蹿起。
而此刻的阿玉,正赌气地独自躲在后台最里面一个堆满杂物、唯一出口被无意间倒下的沉重布景箱堵死的狭窄隔间里生闷气,对外面渐起的混乱和浓烟一无所知!
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
前台观众惊慌奔逃,后台乱作一团。
班主焦急地呼喊着阿玉的名字,几次想冲进火势最猛的后台深处,都被凶猛的火舌和砸落的燃烧物逼退。
他脸上那种绝望、痛苦、懊悔的表情,被全息影像放大得清清楚楚。
最终,整座戏台在烈火中轰然倒塌,将一切掩埋。
影像最后定格在班主跪在废墟前,捶地痛哭、撕心裂肺呼喊阿玉名字的画面上,旁边浮现出他后来散尽家财请人镌刻在无名碑上的字句:"爱女阿玉之墓,父,愧立。"
真相,大白。
全息影像缓缓消散。
阿玉,或者说阿玉那凝聚了数十年怨恨的残魂,僵立在大堂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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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周身的阴冷气息剧烈地翻腾、波动,如同沸腾又急速冷却的水。
那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流淌得更凶了,颜色却似乎变淡了一些。
她抬起枯槁的手,似乎想触摸那已经消失的影像中班主痛哭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充满了茫然、无措和一种被骤然抽空了根基的巨大空洞。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她破碎的胸腔里挤了出来。
不再是凄厉的控诉,而是孩童迷路般无助的悲鸣。
萦绕在她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毒黑气,开始剧烈地涌动、旋转,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推开挡在身前的白敬琪,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她能想到最朴实的陕西话劝慰道,"女子呀!你看清咧!你爹……那个班主,他莫想害你啊!他寻你寻不着,心都碎咧!这些年,你恨错人咧!"
"系啊!"龙傲天也收起了暴怒,难得地用带着粤语腔的普通话认真说道,"把几火系意外!你个老豆,真系好痛心噶!"
阿楚轻轻握住晏辰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晏辰另一只手悄悄在背后打了个手势,铁蛋和傻妞心领神会,立刻将直播镜头对准了阿玉,将这一幕清晰地传递给屏幕另一端的万千"家人们"。
【原来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误会了几十年,这怨气得多大啊】
【掌柜的哭得我鼻子都酸了】
【龙哥难得说句人话】
【青橙刚才好帅!】
【真相永远是最强的超度】
就在这悲伤而凝重的气氛中,异变陡生!
"呔!何方妖孽!竟敢在同福客栈撒野!看我刑育森为民除害!葵花点穴……"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猛地从柜台后方响起!
只见邢捕头不知何时潜藏在那里,此刻瞅准时机,自认为阿玉心神失守乃天赐良机,猛地从柜台后跳将出来,摆出一个自认为潇洒无比的点穴起手式,凌空扑向阿玉!
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也低估了地面刚被吕青橙的"惊涛骇浪"震得有多不稳。
"哎哟喂——!"邢捕头那气势汹汹的扑击刚跃到半空,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可能是一枚滚落的铜钱,也可能是一块油腻的抹布),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手舞足蹈,像一只笨拙的飞鸟,在空中滑稽地徒劳挣扎了几下,然后"噗通"一声巨响,不偏不倚,四仰八叉地摔进了郭芙蓉刚才泡着脚、还没来得及倒掉的那只硕大木盆里!
哗啦!
洗脚水混合着花瓣(郭芙蓉声称有美容效果)溅起老高,浇了离得近的李大嘴和燕小六一头一脸。
"噗——!"吕青橙第一个没忍住,看着邢捕头在盆里扑腾的狼狈样,小脸憋得通红,终于笑喷出来。
"亲娘哎!"邢捕头挣扎着从盆里冒出湿漉漉的脑袋,顶着一片玫瑰花瓣,哭丧着脸,"这……这影响仕途啊!"
"哈哈哈!"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笑引,大堂里紧绷悲伤的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滑稽一幕冲得七零八落。
白展堂拍着大腿狂笑,莫小贝笑得直捶桌子,连泪痕未干的佟湘玉都忍不住破涕为笑,指着邢捕头:"哎呀!老邢!你……你咋跑洗脚盆里去咧!"
阿玉周身剧烈翻腾的怨气,也被这巨大而突兀的笑声震得一滞。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闹剧般的一幕——那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狼狈地在洗脚盆里挣扎,周围的人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充满了鲜活、荒诞又温暖的人间烟火气,与她记忆中冰冷绝望的怨恨世界,是如此截然不同。
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的光芒,在她那双只剩下血色的瞳孔深处,艰难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