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波家的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漫过皮质沙发,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于慧坐在沙发边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真丝衣角,脸色带着刚吸食完毒品后的苍白潮红,像朵被霜打过的花。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躲闪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惊惶——李维民的目光像探照灯,让她无处遁形。
李维民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语气随意得像拉家常:“于慧,好久不见,看起来清瘦了些,是不是还在为旧伤犯愁?当年你替马云波挡那一下,可是实打实的要命伤。”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于慧强装的镇定。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子,遮住手臂上可能露出的针孔,勉强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老毛病了,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不碍事,让李局惦记了。”
马云波端着一盘切好的荔枝从厨房出来,瓷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好打断了对话。他将果盘往李维民面前推了推,笑着打圆场:“李局,尝尝东山的特产桂味荔枝,刚从乡下果园摘的,核小肉甜,新鲜得很。”说话时,他眼神飞快地给于慧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回房休息——他太了解于慧,此刻她眼里的慌乱藏不住,再待下去只会露更多破绽。
于慧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手撑着沙发扶手才稳住身形:“你们聊,我去卧室躺会儿,头有点晕。”她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的瞬间,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像要跳出胸腔——李维民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肉,看穿她藏在袖子里的针孔,看穿她床头柜里的毒品,看穿这个家早已腐烂的内里。
客厅里,李维民拿起一颗荔枝,慢悠悠地剥着绛红色的果皮,晶莹的果肉在灯光下泛着水光。他状似无意地说:“马局,这几年东山的毒品案子越来越多,缉毒警殉职的数量在全省都排前列,你这个公安局长,压力不小吧?”
马云波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强笑道:“确实不容易,不过兄弟们都肯拼,还好。”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却压不住心里的寒意。
“我听说塔寨那边很‘太平’。”李维民话锋一转,剥荔枝的手指停住,眼神锐利地看向马云波,像鹰隼锁定了猎物,“几年都没出过像样的案子,连个吸毒的都抓不到。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常住人口过万的村子,治安好到连小偷小摸都没有,这正常吗?”
马云波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塔寨是老支书林耀东管得严,他在村里威望高,说一不二,村民都听他的,所以治安好,邻里和睦。”
“是吗?”李维民笑了笑,将剥好的荔枝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我倒听说,林耀东在塔寨说一不二,连村委选举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村里的年轻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就守在村里‘待业’,却个个盖得起三层小楼。这种‘威望’,怕是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吧?”
马云波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茶杯重重地磕在茶几上,溅出几滴茶水:“李局,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林耀东是市人大代表,为东山的经济发展做过贡献,每年都给村里修桥铺路的。”
“贡献?”李维民放下手里的荔枝壳,语气陡然加重,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是制毒贩毒的贡献吗?是用无数家庭的破碎换来的‘经济发展’吗?”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卧室里突然传来于慧压抑的痛呼声,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听得人心头发紧。马云波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于慧。”他快步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李维民探究的目光,也隔绝了那些让他无地自容的质问。
卧室里,于慧蜷缩在床上,身体弓得像只虾米,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毒瘾发作的痛苦让她冷汗直流,浸湿了后背的睡衣。马云波赶紧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针管和一小袋透明晶体,手忙脚乱地溶解、抽取、注射。看着妻子渐渐平静下来,呼吸趋于平稳,他瘫坐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为了这片刻的安宁,他已经背叛了太多,包括自己曾经誓死守护的警徽,包括那些牺牲在禁毒一线的兄弟。
客厅里的李维民,将刚才的对话和卧室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李阳通过他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头,将画面实时传输到指挥中心,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显示着马云波和于慧的情绪波动——恐惧、慌乱、还有对毒品无法掩饰的依赖。“李局,于慧的毒瘾很深,从发作频率看,至少有三年以上的吸食史。”李阳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沉重,“马云波肯定一直在帮她获取毒品,这就是他被林耀东拿捏的关键,比用家人威胁还管用。”
李维民微微点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他知道,马云波已经深陷泥潭,泥潭里不仅有于慧的毒瘾,还有他自己的贪婪和怯懦,想要拉他回头,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