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自毁啊。”鸾刀长叹道:“成大事者要狠,可殿下怎么这么糊涂,怎么总是就狠了半途,怎就不索性……”
怎不索性喂下毒药,横竖反正,他也喝了。
朱晏亭闻言,抬起眼来,幽幽的望向她。
这双眼睛才流过泪,睫毛卷湿打缕,眸里晶莹明澈,似乎把所有暗色都随着泪水洗干净了。
她再看向熟睡的齐昱,与鸾刀走到外间。
这些年椒房殿的休整去掉许多屏障间隔,隔断少了,又多用水精、鸾木等青缥之物,殿宇显得空灵,再摒去侍女,长宇寥落,足音回荡。
雪白氍毹直铺往门外洒落一地的月光,与之融为一色。
朱晏亭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随意的推开一扇门。
毕竟和从前不一样了,乌雀栖南枝,一阶长空。
鸾刀俯身低头为她挽裙。
“殿下累了,先去沐浴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决断。”
“昭台使人昏昏,椒房使人昭昭,我今日才看见,你长白发了。”
鸾刀闻言,透出几许惶惶之色:“奴婢如果一直在宫里,也是长信宫的老人了。也许也并非……端懿皇太后将我赐给长公主,陪嫁去了章华。如果没去章华,奴婢是端懿皇后的人,或许已经被先太后刺死了。长公主对我有再造之恩。”
“老死章华,好于死在宫中……”朱晏亭喃喃着,问:“为什么当初我什么也没有,你为什么会跳下丹鸾台,跟随我走呢?”
“为了报答长公主对我的恩情……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奴婢万死难辞。”
“我最近才想明白,我其实一直没接受娘已经走了。”朱晏亭笑道:“也许是太想念她,也许是我的少年过的太风光、太顺遂了,像一场美梦。所有跟她有关的人,我都会拼死留住。其实我早该知道,我谁也留不住。”
鸾刀听得心惊,蓦的转头。
朱晏亭坐在凉月遍洒的门槛上,染着血的裙裳绽了一地,这般随意,如她少时一般。
她伸手接着月光,抬头仰望月亮。
“她早就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鸾刀看到她臂上挂的香囊,霜地之色,香囊上萧萧绣着一支绿竹,里头鼓囊囊装着什么物事,望着有些年头了。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她忽然开口,又沉吟良久,久到玉峰鼻尖上似乎有月光在跳跃,手抓紧了裙子,才终于鼓足勇气一般:“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
“哪件事?”
鸾刀惊怔在月色里,几个呼吸之后,错愕地反问。
“那件事,不是……殿下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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