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董原扶着元頔,元頔喃喃道:董老,父亲呢?

董原叹息道:殿下您先躺下。

元頔回身把住他的手臂,怔怔地凝视着他,缓缓道:董老,你心里怨我,是不是?

董原看他面色憔悴,数日之间便清减许多,只能叹息道:殿下言重,折煞老奴了。

元頔黯然地笑了笑:即便你怨我,我却还要他趔趄着往屋外去,天光正好,元頔伸手遮了遮日光,这是第几日了?我躺了许久,梦里却反反复复的只有一桩事。

董原担心他伤势,亦非十分笃定,试探道:殿下小心伤处,不宜行动,先回榻上吧。

元頔闻言面色愈白,他颤颤地扶着董原的手臂,想到那日元猗泽踏着那么多碎镜片,便问道:父亲的脚伤如何?

董原若不知他伤处隐秘,此时便要逾矩质问开了,如何能叫自己的父亲万金之躯受伤,但现在是无论如何问不出口了。

董原的沉默叫元頔一惊,他按住董原急道:怎么了?

董原只得直视着他缓缓道:陛下这几日都在木轮车上,脚沾不得地,脚底剐碎了一大片。

话音刚落元頔放开他的手,踉跄着冲向外头。

许培正带着伤药回来,在回廊尽头见元頔跑出,急急迎上去拦住。

元頔沉声道:父亲何在?回答我。

许培见他神色冷凝,只得回道:翠微小筑。

元頔看着他手里的药瓶,旋即想到是何作用,便猛地挥到地上,随即不顾许培阻拦直往外去。

许培和董原知他往翠微小筑去,董原拦在前头,未等他说话元頔便先道:无论董老如何怨我,无论我犯下何等滔天大错,我总要去看他,晓得他现在好不好。

董原看着这个孩子,忍不住叹道:陛下未必想见你。

这话如惊雷一道扼住元頔,元頔顿住脚步,他无力地倚向廊柱垂首道:他从前说过我仁弱,我当时只觉是他竟被我瞒住了。可如今我倒希望我真如他所言,以免行差踏错到此境地。我没有料到会叫他这么伤心,帝王家多么难得的父慈之心啊,予我不予我倒是都成了劫数。他骂我孽障骂得太对了。

我是孽障。元頔轻笑出声。

董原见状沉声道:殿下也知道陛下与你的是帝王家难得的慈父之爱。他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话至此处老奴也不顾忌什么了,陛下在老奴心里也如孩儿一般。老奴眼见着他从那么一个小小人儿长大,娶妻生子、得承大宝。先帝多子,纵是看重他,也不过是课业朝政上多有倚重。他十六岁时有了你,自己虽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却总想着要让你和他不一样,有父亲疼爱,有父亲关怀,无不可与父亲诉者,无不可求助父亲的难处。这是他没得到的,便想都留给你。民间说子女是寻父母讨债的,可是老奴问殿下一句,他还有什么欠了你?卜命董原意识到失言,急急止住话头,元頔正在悲怆中也未在意,只是越发颓然地仰首道:不是他欠我,是我有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