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说罢元頔扶着廊柱挪动步子,摆手道:你们无须跟来,这是我二人之间的事。

他随手夺过一个护卫的红缨枪,折了枪头作木杖,撑着一路往前。

许培和董原急急跟上,元頔回身冷冷道:敢不听命?

董原上前拜道:老奴冒死也要请殿下止步!

元頔伸手指了指许培:将董老带下去歇息。董老安心,我再不敢伤他,我只想见他一面。

元頔撑着木杖一路往前,披风随风而扬,露出他身后大片血迹,见者心惊。

董原却按住许培,一道目送着元頔远去,而后沉声道:许培,你竟知而不报,你是几个脑袋?这样一桩骇人听闻的宫闱秘事叫董原这个宫中老人都觉得颤栗窒息,而太子如今的情形哪里只是少年不知事犯了些糊涂,这般刻骨情爱的纠缠竟叫董原都开脱不了。董原的心坠到无尽处,待元頔身影渐隐,他唤上许培道:我们改道跟上。

元頔每迈出一步下身便有牵扯的疼,他紧了紧披风遮掩,支着木杖挪动步子。一路树木葱茏曲径通幽,元頔耳畔俱是莺啼鸟语,他却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繁杂纷乱。

如斯心境恐有不妥,元頔默念起《心经》,每至心无挂碍句便滞住,心起茫茫然知有罪过故。

午后山中渐起薄雾,有丝丝清凉意。元頔听到一阵鹤唳,空谷回声如临仙境。拾阶而上身有剧痛,心却越发平静,他知道自己离父亲越来越近了。

等含风亭的一角映入眼帘,元頔弃了木杖,缓缓地往深处去,却在不经意间便看到歇在含风亭中的人。

远处青山含黛,耳畔溪泉汩汩之声不绝。含风亭中坐在木轮车上的人背身向他,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元頔停下了脚步,隐在一丛翠竹之后。

他久立不住,缓缓地蹲身下来,扶着翠竹旁那块书有翠微的石刻浑身冷汗涔涔。

身上的伤处时刻提醒他自己如何疯狂,又时刻提醒他如今再难回当初。

梦中人正在眼前,元頔却无端生了怯意。若父亲怨恨他斥责他倒也好,只怕那人回身见到自己时只余漠然了。

然而纵只剩下心灰意冷的漠然,元頔不能忘记那夜父亲砸碎了所有的明镜踏着荆棘和鲜血的路走向自己时的情形,他百身难赎,不能就此置之不理。

正在元頔神思缭乱之时,翠竹丛因风摇曳发出簌簌声响,他蓦地惊醒,而木轮车车轮转动的辘辘之声也传来了。元頔仰头望去,父亲坐在木轮车上缓缓驶来。

心中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元頔支撑着起身,却一时失力猛地右膝跪地,扑倒在了元猗泽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