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郭的护城河水泛着黑沫子,董卓的西凉铁骑踏过石桥时,马蹄铁碾碎了冰面下的鱼。二十万铁甲军像移动的城墙,把街市挤得水泄不通,矛尖上挑着的人头还在滴血——那是昨夜反抗征兵的百姓。
“都给老子滚开!”骑在汗血马上的董卓扯开嗓子,虬髯上挂着的酒珠甩在路边货摊上。摊主抱着刚出炉的胡饼缩在桌下,眼睁睁看着铁甲军的马蹄踏碎蒸笼,芝麻混着血污粘在石板缝里。
李儒捧着竹简跟在马后,羊皮袍下摆沾满泥点:“义父,司徒王允求见,说有要事相商。”董卓啐了口浓痰,正落在“严禁喧哗”的木牌上:“那老东西又来啰嗦?告诉他,少帝的鸩酒备好没?”
铁甲军在司徒府前停下时,门楣上的铜环还在晃。王允穿着素色朝服跪在台阶下,花白的胡子沾着露水:“相国,废立之事关乎国本,还望三思——”话没说完,就被董卓的靴底踹在胸口,一口血喷在朱漆大门上。
“国本?老子就是国本!”董卓揪住王允的发髻,把他的脸按在门环上,“光熹元年那天,你在何进府里嚼舌根时,怎没想过国本?”门环上的铜锈蹭在王允苍老的脸上,像给死人涂了层金粉。
嘉德殿的梁柱裹着白布,像口巨大的棺材。十三岁的少帝刘辩攥着玉玺,指节泛白,身后的宦官们哭得肩膀直颤。董卓的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手里的酒樽晃出琥珀色的酒液,溅在龙椅扶手上。
“陛下,”李儒展开诏书,声音像刮过瓦片的风,“你荒淫无道,不如禅位给陈留王。”刘辩突然扑过去,抱住董卓的腿:“相国饶命!我愿去河间种地,再也不做皇帝了——”
“晚了!”董卓一脚把他踹翻,靴尖踢在少年的肋骨上。刘辩蜷缩在地上,看着董卓的刀鞘砸向传国玉玺,突然想起张让带他逃往北邙山的那个夜晚,露水打湿龙袍时,比此刻的刀锋还凉。
鸩酒端上来时,殿外的铜钟刚敲过午时。刘辩望着酒杯里晃动的人影,突然放声大哭:“我想我娘……”眼泪滴进酒里,漾开一圈圈血红。王允别过脸,看见阶下的甲士们正用矛尖挑着小宦官取乐,肠子挂在梁柱上,像串风干的腊肠。
“喝了它!”董卓的刀架在刘辩脖子上。少年颤抖着举杯,酒液刚沾嘴唇,就被呛得剧烈咳嗽。李儒按住他的下巴灌下去,黑血很快从嘴角涌出,染透了明黄色的龙袍。
当晚,何太后被勒死在永安宫。宫女们抱着她的尸体哭,却不敢发出声音——窗外的铁甲军正把反抗的宫娥拖出去,惨叫声混着琵琶声飘进来,那是董卓命乐师弹奏的《大风歌》。
董卓在铜驼街的酒肆里喝醉时,火把已经烧到了北宫。他搂着抢来的公主,把金酒杯往地上摔,看着甲士们把太学的竹简捆成柴堆,笑着拍李儒的肩膀:“烧!把这些酸儒的破烂全烧了!”
火苗舔着“熹平石经”的刻字,蔡邕趴在废墟上,手指抠进滚烫的石缝。那些他亲手书写的经文正在熔化,隶书的笔画扭曲成鬼怪的形状,像在嘲笑他这个侍奉贼人的史官。